上周,美国媒体公布了数千份政府文件,发表了一篇关于美国在阿富汗战争的调查系列文章。这些报告揭示了阿富汗当地正在发生的事情与历届美国政府表述的脱节之处。它突显了美国参与阿富汗战争的战略混乱,这场战争曾经被美国认为是“好的战争”,但现在却是一场不会结束的糟糕战争。最重要的是,这些文件显示,美国人将失败归咎于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外部因素,但阿富汗战争失败主要是美国制造的,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报告中的美国官员一再指责巴基斯坦及其在阿富汗的合作伙伴破坏了他们的战争努力。例如他们称巴基斯坦拿了华盛顿的钱,但又支持它的对手,这无疑是在玩两面派游戏,其影响在21世纪10年代中期塔利班处于守势时尤为明显。巴基斯坦把援助用在了塔利班上,使其有在政治上、军事上和组织上有重新崛起的空间。
华盛顿虽然将巴基斯坦描述为两面派,但他们显然夸大了巴基斯坦对阿富汗战争的影响。即使巴基斯坦做了华盛顿希望做的事情,美军仍难以打败塔利班,因为一开始美军的数量太少。在布什总统任期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在阿富汗基本上有10000-20000名士兵。与美国政府庞大的反恐战争相比,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毕竟,在布什的第二个任期内,美国在伊拉克大约有15万名士兵,而苏联在20世纪80年代占领阿富汗的士兵超过10万人。
另外从许多官员的角度来看,美国在阿富汗失败的另一个根源恰恰在于阿富汗的病态社会。这一论点主要有两种变体。首先就是腐败,从哈米德·卡尔扎伊开始,再到各地的军阀,以及美国人发现的更广泛的腐败。但华盛顿在这一点上自食其果,因为阿富汗的政治历史以相对自治为标志,但美国选择了将权力集中在喀布尔,而且它选择了哈米德·卡尔扎伊。2009年的选举中,将一袋袋现金送到卡尔扎伊的办公室,分发给他的盟友,确保他赢得连任。
其次是美国官员还认为阿富汗人太没有文化,太没有纪律,本质上太落后,无法塑造成一支配得上主权国家的武装力量。报告将阿富汗安全部队描述为无能、没有动力、训练不足、腐败,充斥着逃兵和渗透者。诚然,阿富汗普通士兵遭受文盲之苦。但无可否认的是,阿富汗军队的无能或他们对美军部队打黑枪究竟是一个多大的问题呢?难道说走私燃料和内部袭击打死150多名美军,就导致阿富汗战争的失败?绝对不是,有更大的力量在起作用。
毫无疑问,阿富汗战争的失败,就是美国人的失败。巴基斯坦可能是一个不合格的盟友,阿富汗可能是一个不守规矩的落后国家。在美国眼里,他们都是有自己的世界观、议程和习俗的讨厌的外国人,但美国在阿富汗失败的核心原因是美国。最重要的是,小布什政府做出了两个决定性的选择,注定了美国的失败。首先,入侵阿富汗的决定更多的是一种情感反应,旨在满足对9/11袭击进行报复的集体心理需求,而不是出于谨慎的战略考虑。
正如一位作家所说,美国在9/11事件后的决策似乎植根于“一种非理性的、包罗万象的、创伤后的崩溃”。可以理解的是,美国领导层认为,它需要策划对9/11恐怖袭击的军事回应。但在2001年秋季,布什政府没有充分考虑在阿富汗采取军事行动的确切目标。
按照官方说法,这场始于2001年10月的战争旨在消灭作为威胁的基地组织。这意味着塔利班不再成为恐怖组织的庇护所。塔利班会这样吗?美国似乎认为,由于塔利班领导人毛拉·奥马尔在20世纪90年代末没有对基地组织采取更严厉的立场,2001年后也不能指望他这样做。这是一个合理但有缺陷的思路。说是合理的,因为在9/11之前,美国曾多次向塔利班提出放弃奥萨马·本·拉登并迫使他离开该国,最有可能的是将他送回沙特阿拉伯,在那里他将面临该政权的审判。
另一方面,杰弗里·埃格斯等国家安全首脑、扎尔梅·哈利勒扎德等外交官员以及巴尼特·鲁宾等认为:如果美国采取更宽松的路线,它确实可以与塔利班达成协议。虽然避免与塔利班谈判是一回事,但布什政府走得更远,拒绝接受阿富汗政府自己在2001年和2004年与塔利班达成的协议,这些协议本可以在15年前结束重大战斗。简而言之,布什政府未能将谈判融入其军事战略。奥巴马重复同样的错误。
小布什政府的另一个致命选择,就是在阿富汗战争的同时,开打伊拉克战争,这是对资源的严重分流。2013-14年间驻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外交官兼特别代表詹姆斯·多宾斯认为,美国一次只能入侵一个国家。2007年至2013年间担任白宫阿富汗问题副国家安全顾问的道格拉斯·卢特表示,布什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的关注度基本上在85%左右,在阿富汗问题上的关注度只有15%,甚至有时伊拉克问题上的关注度为90%,阿富汗关注度为10%。
甚至在目前公布的文件中,美国政界仍然没有意识到这场侵略战争对地区和全球的影响。在这场战争中,美国入侵了一个与9/11无关、也没有对其构成威胁的国家。最重要的是,这些文件没有透露为什么要打伊拉克战争。布什政府之所以攻击伊拉克,难道是它认为仅仅攻击阿富汗不足以向世界其他国家展示其力量?
无论是阿富汗战争还是伊拉克战争,都源于美国一种傲慢到邪恶的态度——即先开枪后问问题。这种态度在新保守主义者中特别普遍,但在“受人尊敬的”外交政策机构的相当大一部分人中也是如此。这些自以为是的美国精英,以为凭借世界超强的武力,就能解决问题,以为杀死对手几十万人然后照样可以大言不惭地释放美国的“爱与和平”,这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这种使用致命武力的漫不经心态度,不但美国政府这样,而且已经渗透到美国公民之间、公民与警察之间以及军方与其他州之间的行为中,从而引发了全世界对美国社会的质疑,当然这已经超出了外交政策的范畴。